第220章 鲁肃篇——榻上策尽付东流水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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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贤礼士,江表英豪,咸归附之,已据有六郡,兵精粮足,足以立事。今为君计,莫若遣腹心使自结于东,共济世业。”我直陈利害,“且豫州欲投吴巨?巨是凡人,偏在远郡,行将为人所并,岂足托乎?”
nbsp刘备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,但旋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:“子敬之言甚善。然备与孙将军素无旧故,仓促相投,恐难见信。”他身边的诸葛亮,嘴角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nbsp我立刻道:“孔明者,亮之兄瑾也,现为江东参谋,朝夕与共。若孔明先生能与肃同往江东,面见孙将军,共议大事,岂非两便?”我的目光投向诸葛亮。诸葛亮轻摇羽扇,朗声笑道:“事急矣,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。”刘备这才决断:“善!”于是,我与诸葛亮同乘一舟,顺流东下,直奔柴桑。舟行大江之上,波涛汹涌。诸葛亮立于船头,衣袂飘飘,谈笑自若,纵论天下大势,剖析曹军虚实,其言如庖丁解牛,鞭辟入里。我心中暗惊,此人之才,果然名不虚传。我们谈得极深,尤其在论及曹军“远来疲敝”、“不习水战”、“荆州之民附操者,逼兵势耳”等致命弱点时,所见略同。然而,当话题触及未来联盟主导及战后格局时,他言辞虽谦和,其志却深不可测。江风猎猎,吹动着我们二人的衣袍,也吹动着未来天下的棋局。我隐隐感到,这位卧龙先生,日后恐非江东池中之物。
nbsp船抵柴桑,情势却陡生波澜。周瑜尚在鄱阳湖操练水军未归,而江东朝堂之上,主降的声浪在曹操“会猎于吴”的恐吓檄文下,再次甚嚣尘上。孙权内心主战,然群议汹汹,亦不免动摇。诸葛亮面对张昭等一干主降重臣的诘难围攻,从容不迫,羽扇轻摇间,言辞犀利如刀,将所谓“降则安”的论调批驳得体无完肤。他舌战群儒的锋芒,连我也暗自心惊。
nbsp终于,周瑜日夜兼程赶回柴桑。他风尘仆仆,不及卸甲便直入议事堂,面对主降派的聒噪,勃然作色:“操虽托名汉相,实为汉贼!将军以神武雄才,兼仗父兄之烈,割据江东,地方数千里,兵精足用,英雄乐业,尚当横行天下,为汉家除残去秽;况操自送死,而可迎之邪?”他力陈曹军四大致命弱点(北方未安、舍鞍马仗舟楫、天寒马无藁草、士卒不服水土),断言“将军擒操,正在今日!”周瑜的归来,如同定海神针。他的分析,条分缕析,切中要害,充满必胜的信念,与诸葛亮之论相互印证,彻底扫清了孙权心中的阴霾。孙权终于拔剑削去面前奏案一角,厉声道:“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,与此案同!”至此,孙刘联盟,尘埃落定。
nbsp赤壁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宇,烧尽了曹操吞并江南的野心。周郎英姿,孔明智计,在这场惊天逆转中光芒万丈。我则奔波于协调粮秣、联络诸军、弥合孙刘之间微妙的裂痕之中。火光映照着我疲惫的脸,看着江面上燃烧的敌船和将士们欢呼的身影,我心中却无太多胜利的狂喜。联盟虽成,然此战之后,荆州这块巨大的肥肉,如何分食?那借出去的荆州之地,如同埋下的火种,终将成为燎原烈焰。赤壁的烈焰熄灭了,余烬中却升腾起新的荆棘——荆州的归属。刘备屯兵油江口,上表朝廷拜刘琦为荆州刺史,旋即趁周瑜与曹仁在南郡血战、胶着不下之际,悄然遣将分取长沙、零陵、武陵、桂阳江南四郡,根基渐稳。此情此景,如芒刺在背,江东浴血奋战,岂容刘备坐收渔利?江东诸将,尤其以周瑜为首,愤懑难平,力主武力夺取荆州。
nbsp我深知形势微妙。曹操虽败,雄踞北方,实力犹存。若孙刘两家为荆州反目,鹬蚌相争,必使曹操坐收渔翁之利。我力排众议,向孙权剖析:“将军虽神武命世,然曹操威力实重。初临荆州,恩信未洽,宜以借备,使抚安之。多操之敌,而自为树党,计之上也。”我强调,借地于刘备,实则是“多曹操之敌”,为江东树一强援,争取时间稳固江南根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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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孙权权衡再三,虽心有不甘,终纳我言,允诺将南郡“借”予刘备栖身。此议一出,江东哗然。周瑜闻讯,星夜从南郡前线赶回,径直闯入我府中。他面色铁青,甲胄未卸,风尘仆仆,眼中燃烧着怒火:“子敬!你好糊涂!刘备,枭雄也,有关、张熊虎之将,今得孔明如虎添翼!今资之以土地,使彼蛟龙得云雨,他日必非池中物!此乃养虎遗患!”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茶盏叮当作响。
nbsp面对公瑾的怒火,我心中亦如压巨石,只能苦口婆心:“公瑾息怒!肃岂不知刘备之雄?然当此之时,曹操在北,虎视眈眈。若我两家相争,兵连祸结,徒使老贼得利!借荆州,乃权宜之计,为江东赢得喘息之机,广积粮,精练卒,北固江淮,以待天下之变!待我强而曹弱,再图荆州,未为晚也!”
nbsp周瑜目光如电,逼视着我,良久,他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深沉的忧虑和无奈,长叹一声:“子敬啊子敬,你以诚待人,然天下枭雄,岂尽如你所想?他日荆州之患,恐成江东心腹大疾!你我皆负伯符(孙策)重托矣!”言罢,拂袖而去。望着他愤怒而沉重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我独坐良久,案上烛火摇曳,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。公瑾的诘问如同重锤,敲打在我心头。借荆州之策,究竟是深谋远虑,还是妇人之仁?我以诚心谋国,然这乱世棋局,步步惊心,容得下这份诚吗?窗外夜色如墨,沉沉压向江东。
nbsp建安十五年,周瑜壮志未酬,病逝巴丘,临终手书付孙权,念念不忘者仍是“刘备寄寓,有似养虎”,嘱其“早图西川,北并张鲁,联马超以制曹操,再回师与吾主共取襄阳以蹙曹”,并荐鲁肃代己之任。孙权览书泣涕,擢我为奋武校尉,代周瑜领兵,屯驻陆口,都督荆州诸军事,成为江东在荆州方向的最高统帅。
nbsp权柄愈重,忧思愈深。我坐镇陆口,一面整饬军备,抚恤士卒,加固江防;一面殚精竭虑,维系那在荆州归属问题上已布满裂痕的孙刘联盟。刘备得益州后,实力大增,却对归还荆州南郡一事推诿再三。江东上下,索还荆州的呼声日益高涨。关羽坐镇荆州,更是骄横日盛,视江东如无物。
nbsp建安二十年,孙权忍无可忍,遣诸葛瑾等多次索要荆州未果,遂命吕蒙率兵袭取长沙、零陵、桂阳三郡。关羽大怒,亲提重兵南下争夺。霎时间,刀兵相向,赤壁携手的情谊荡然无存,联盟濒临破裂,大战一触即发!消息传来,我如遭重击。最不愿看到的局面,终究还是来了!曹操闻讯,正欲乘隙南下,坐收渔利!江东基业,危如累卵!
nbsp我星夜驰书,力劝孙权:“主公!今曹操在北,大敌未除。若与关羽相争,必两败俱伤,徒使老贼得志!请暂息雷霆之怒,容肃亲往关羽营中,晓以利害!”我深知,此刻唯有我亲自出面,或有一线转机。孙权思虑再三,从我所请,急令吕蒙暂停进兵。
nbsp于是,我匹马单刀,仅率亲随数人,驾一叶扁舟,溯江而上,直奔关羽设在益阳前线的营寨。江风凛冽,吹动我鬓边早生的华发。两岸山峦如铁,江涛呜咽。身后随从,面有惧色。我按了按腰间佩剑,又抚平衣袍褶皱。此行,非为耀武,唯以命搏一个江东喘息之机。船抵水寨,但见关羽营寨依山傍水,旌旗密布,刀枪如林,杀气森然。荆州兵士甲胄鲜明,戒备森严,望向我们这江东来船的目光,充满敌意与轻蔑。
nbsp我昂然登岸,朗声道:“江东鲁肃,请见关将军!”声震辕门。中军帐内,关羽端坐虎皮椅上,面如重枣,凤目微睁,长髯飘拂,不怒自威。周仓手持青龙偃月刀,侍立一旁,杀气腾腾。帐中诸将按剑而立,目光如刀,直刺向我。
nbsp我毫无惧色,坦然入帐,拱手为礼:“君侯别来无恙?”关羽冷哼一声,并不还礼,凤目如电,直射向我:“子敬此来,莫非为三郡做说客乎?”声若洪钟,震得帐中烛火摇曳。
nbsp我直视着他凛然的目光,慨然道:“肃闻贪而弃义,必为祸阶。昔年赤壁鏖兵,我主吴侯怜豫州(刘备)身无处所,不吝土地士民之力,借与驱驰,共拒国贼曹操。今豫州已得益州,既无奉还之意,但求三郡,犹复不听,此岂人理乎?”我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穿透帐中肃杀的气氛,“况我江东,仅以区区之义师,敢有图尔之意?盖闻将军与豫州,皆以信义着于四海。今将军亲统重兵,欲以武力相向,岂不闻‘师直为壮,曲为老?若吴蜀相争,兵连祸结,曹操乘隙南下,试问荆州焉能独存?将军又何以对天下?对豫州?”言及此,我语气愈发沉痛,“肃此来,非为江东索地,实为孙刘两家存亡续绝,为大汉残局求一线生机!望将军三思!”
nbsp帐内死寂,唯闻火盆中炭火噼啪作响。关羽脸上那不可一世的骄矜之色,在我沉痛而锋利的诘问下,渐渐凝固。他抚髯的手停在半空,凤目中的锐气,第一次出现了犹疑的闪烁。他环顾帐中诸将,诸将亦面面相觑,无言以对。周仓紧握刀柄的手,青筋暴起,却终未发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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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良久,关羽长叹一声,打破了帐中令人窒息的沉默:“子敬之言……亦自有理。”他挥了挥手,声音透出几分疲惫,“此事……容某思之,再作区处。”
nbsp我知火候已到,不再逼迫,拱手道:“肃静侯将军明断。愿孙刘之谊,莫负当年赤壁同心之血!”遂告辞而出。当我走出杀气腾腾的荆州大营,重新踏上归舟,江风扑面,冷汗已浸透重衣。单刀赴会,如履薄冰,总算暂时压下了即将爆发的战火,为江东、也为这岌岌可危的联盟,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。然而,望着浩荡东去的江水,我心中并无半分轻松。裂痕已深,信任荡然,单凭口舌之利,又能维系这脆弱的平衡到几时?荆州,终究成了扎在孙刘两家心头的毒刺。
nbsp归舟顺流而下,两岸青山相对出。我独立船头,江风带着水腥气扑面而来,吹散了些许单刀会上的肃杀寒意。随从低声道:“都督,此番……总算暂时压下了关云长的气焰。”我摇摇头,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远方:“压得一时,压不了一世。云长性傲,孙权性刚,荆州之结,已成死局。我今日之言,不过是为两家,也为这天下苍生,争得片刻喘息罢了。”
nbsp船过赤壁故垒,残阳如血,将江面染得一片殷红。当年烈焰焚天的景象恍如昨日,周郎雄姿英发,羽扇纶巾谈笑破敌的豪情犹在眼前。公瑾啊公瑾!你临终手书,言犹在耳,忧“刘备寄寓,有似养虎”,今日观之,竟一语成谶!我鲁肃一生,自诩深谋,力主借地,欲联刘抗曹,保江东基业。然此策,究竟是深谋远虑,还是养痈遗患?这滔滔江水,日夜东流,可曾见过真正的万全之策?
nbsp水波荡漾,映出我鬓角早生的华发与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。榻上策的宏图,赤壁鏖兵的胜绩,终究在荆州的泥潭与日渐冰冷的联盟前,显出了力不从心的苍白。我以诚心谋国,以信义待人,然这乱世如炉,熔金烁石,岂容得下书生一厢情愿的信义?脚下的船板随着波浪起伏,如同这飘摇的江山。远处,暮霭沉沉,吞没了水天相接的界限。江东的未来,天下的终局,亦如这江上烟云,迷茫难测。我一生心血,尽付这东流之水,最终又能流向何方?唯觉江风愈冷,直透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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